【猎罪企划·城翊】烟（一发完）
全文8k+，算是裹着玻璃的糖（？）
有OOC。
summary：沈翊不会抽烟，但在杜城走后强迫自己学会了。
1.
杜城走的很突然。
那天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沈翊和他并肩走在街上，商量着今晚要吃什么。
杜城说吃红烧排骨吧，沈翊说好，但是我不会做。杜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沈老师，家里的饭哪次不是我做的？你在这跟我装。
沈翊也笑了，他看向杜城的眼底透着浓浓的笑意，是啊，杜警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
爆炸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沈翊的话语，在那一瞬间沈翊的眼前全是漫天的火光和到处乱飞的建筑残片，从杜城身后燃烧出了滚滚热浪，他们一起被爆炸的冲击波震了出去，落地前，杜城抱住了沈翊，用手护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沈翊什么也听不到了，巨大的耳鸣声盖过了所有，靠在杜城的胸膛上，也听不见他的心跳。
2.
拜这场爆炸所赐，沈翊的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钢筋刺穿了小腿，等出现在杜城葬礼上时，只能狼狈的坐着轮椅来祭奠他的爱人。
杜城的葬礼不是很隆重，只来了局里几个亲近的同事还有倾姐，他们看见自己的时候神情大多是悲切的，李晗趴在蒋峰怀里哭的昏天黑地，杜倾流着泪走过来抱了抱他，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翊被杜倾推到了骨灰盒前，他望着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儿可以被装进一个这么小的容器里。
沈翊嘴唇有些发白，他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唇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挣脱不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勉强有了些血色。沈翊提了一口气想说话，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了似的，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想要说的话也被湮没在了风中，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杜城的遗像，那张照片选的是杜城的证件照，看着比他现在年轻，多了些稚气和青春，扬起的嘴角带着满满的自豪和向往。
他不该这么死的。
沈翊的泪水不断的滚落而下，像掉了线的珍珠一般收不住场。他哽咽着，终于从喉咙中突破束缚，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不该这么死的……”
杜城是个好警察，就算是死也应该轰轰烈烈，让人永远铭记，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一场猝不及防的爆炸而被草草结束生命。他死的不光彩，死的让沈翊无法接受…更重要的是无法接受只有自己活着。
沈翊蜷缩着，他感到自己浑身都冷。
杜城，你怎么不来抱抱我啊。
3.
沈翊坚持带伤上班，这让张局有些头疼，但她也知道，沈翊迫切的想要知道是谁放置了爆炸物，想把犯人绳之以法。那场爆炸造成了很多人的伤亡，已经算作大案了，局里上下每天都在为了这件事奔波，沈翊想参与进来也在意料之中。
回到熟悉的406，一切好像都是原来的模样，桌子上还放着零星几颗糖果，可惜现在再也没人偷拿了。
杜城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被收拾到了箱子里，让同事给沈翊送了过来，那四四方方的样子让沈翊又想起了骨灰盒的形状，他闭上眼睛，可泪水还是从缝隙里流了出来。
他说：“放在那儿吧。”
警局新来的小年轻不敢多说什么，给沈翊鞠了个躬匆忙退下。
听着门咔嗒一声被关上，沈翊缓缓睁开了眼，咬着牙把那个箱子端了过来，一样一样的看着杜城还给自己留下了什么。
混蛋。
沈翊撕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控制不住的眼泪滴落在了手背上。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走。
4.
杜城的私人物品很少，几张自己偷偷画的画，两三个小摆件，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一只气宇轩昂的德牧。
沈翊自然认得出这是什么，但就是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往事涌上心头，沈翊又是一阵酸涩，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痛，如万蚁噬心般让他痛不欲生。
他抓紧了那几张纸，仿佛是波澜大海上的孤舟找到了靠岸。沈翊深吸了一口气，还挂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接着往下翻，却翻到了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一个东西——一盒烟。
杜城从来不抽烟，哪怕是少年时期不学无术的时候也没抽过，怎么当了警察之后好端端的会出现一盒烟？沈翊逐渐停止了哭泣，大脑飞速运转下，他打开烟盒抽出了一根烟。
箱子里有一只打火机，沈翊看到了，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得点烟不是。
沈翊也没抽过烟，他学着自己曾经看过别人抽烟的模样把烟放进了嘴里，因为害怕于是把烟咬的紧紧的，“砰”的一声打开了打火机。
看着烟头被点燃，逐渐漫出了烟雾，沈翊渐渐放松了下来，试探着轻轻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
沈翊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被烟呛得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厉害，倒是让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些许，沈翊挥舞着手想驱散眼前朦胧的烟雾，却在不经意转头的瞬间从余光里捕捉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沈翊突然不敢动了。
他觉得那个人好像杜城啊。
沈翊僵硬地把脖子转过去，云雾笼罩间，那个人的眉眼却逐渐清晰，从头到脚的，慢慢的映入了沈翊的眼帘。
“杜……”沈翊张着嘴，嗓子里竟然拼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看着面前的人笑着站在不远处，恍然觉得是梦，但又是那么的让人想相信这一切，“杜城…是你吗？”
他笑了：“是我啊，沈翊。”
沈翊突然动了，他踉跄着想要扑向他，但被石膏固定的腿拖累了他的行动，刚站起来就瞬间跌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沈翊无暇关注自己的伤痛，一心只想着眼前的人。
“杜城，杜城！”沈翊狼狈地撑起了身子，看着眼前毫不作为的某人，痛哭着用拳头砸着地面，发泄着这两天压抑的情绪，“你到我身边来呀……”
杜城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蹲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沈翊感受着他的触碰，哭泣也逐渐归于呜咽。
杜城叹了口气，呢喃道：“沈翊，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5.
等蒋峰等人冲进来的时候沈翊还是很狼狈，他用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不要这么难堪，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脱力状态，最终只能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短暂的放下他脆弱的自尊。
“沈老师！”蒋峰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他捞了起来，李晗颇有眼色的去把轮椅推了过来，沈翊难堪地闭上了眼，伏在蒋峰的肩头上不想看见任何人——包括杜城。
他想自欺欺人一会儿，多年来维持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形象被毁于一旦，自己脆弱敏感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在这么多同事面前丢脸——即使是当初自己刚来时杜城公然让他收拾东西滚蛋时都没这么丢人，他的心早就被锻炼的百毒不侵了，可是杜城的死却无法阻挡的浸入铜墙铁壁般的心脏，让他无法再冷静。
蒋峰看着疲惫不堪的沈翊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有些无助地看向李晗，她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和大家一起悄悄退出去了。
“不是，什么情况啊？”刚关上门蒋峰就睁着大眼睛看向李晗，倒也不忘把声音压低，“怎么好好的从轮椅上摔下来了？”
李晗瞪了他一眼：“小声点！”二人走到了另一个角落里，她这才说道，“城队死了沈老师肯定难过啊，我看他桌上还放着城队的遗物，肯定是触景生情，又想起城队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脸上也出现了悲伤的神色，蒋峰立马后悔自己问这话了，连忙哄着让她好受些，虽然自己也难过，但是肩上的担子让他没办法不管不顾的痛哭一场，只能咬着牙硬挺过来。
他望向了406的方向，只觉得心里一阵堵，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6.
沈翊闭上眼睛坐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睡着了，可是近看他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沈翊猛然睁开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杜城的脸，捏紧拳头质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杜城愣了愣，直起了身子：“是你叫我回来的。”
“什么？”
“那个。”杜城指了指还在燃烧的烟，桌上已经落了一小堆烟灰了，“你抽了烟，我就会出现。”
沈翊瞪着他，转动着轮子回到了桌前，拿起了那根已经烧了一半的烟，不可置信的又吸了一口，这次他小心的闭住了气口，刚感受到浓烟在口腔中涌动就吐了出来，直奔着杜城而去，却见他的身影愈发清晰凝实，也没被烟雾呛到咳嗽，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沈翊，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咳咳……”沈翊相信了，他低低地咳了几声，看着那根即将燃尽的烟陷入了无尽沉思。
_
“沈老师，爆炸案有消息了！”
蒋峰揣着资料袋闯进406，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烟雾呛出门外：“哇靠！咳咳…沈老师，您又修仙呐！”
坐在烟雾中央的沈翊掀起眉毛看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资料袋，轻车熟路的转着轮子到了他眼前：“给我看看。”
蒋峰递给了他，推着他走到了桌前，沈翊已经把袋子拆开了，面色凝重地看着资料。
杜城坐到了沈翊的画板前，百无聊赖的用手指摸着沈翊刚画的画，活脱脱像个孩子。
沈翊长叹了口气。
“人抓到了吗。”
“还没…”蒋峰看着他的脸色，“对方是反/社会人格，警惕性很强，做了案立马就逃到外省了，我们正在做大数据筛查。”
沈翊用手指点着桌面，清脆的敲击声让他有些烦躁：“好，人抓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蒋峰悻悻的看着沈翊又吸了一口烟，觉得他有点不像自己印象当中的沈翊了——至少在一个月前，沈翊还不是个老烟鬼，但是现在已经烟不离手了，满屋子的呛鼻气味，上次李晗劝他少抽点他也没听，反而抽的更凶了。
沈翊看着蒋峰走了，转而问杜城：“你是一点儿也不关心凶手是谁啊。”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杜城趴在画桌上，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萨摩耶，“反正我都死了，缉拿凶手这种事还是留给活人吧。”
沈翊朝他的方向吐了口烟：“你在锻炼蒋峰是吧。”
杜城呵呵一笑：“他早就该成长起来了，只不过我一直在他上头，他习惯听我的话了。”
沈翊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伸手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你说得对。”
7.
一开始的时候上面没有了杜城的领导，蒋峰难免手忙脚乱了些，沈翊便时不时地帮衬着，偶尔他和杜城的谈话也不避着蒋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案子，只留蒋峰目瞪口呆的在一旁听着，末了嘴里嘟囔了句什么，沈翊也没听清。
又过了一个月，沈翊可以勉强拄拐行走了，不过还是不能走太久，全局上下每天都能看到沈翊叼着根烟倔强的适应着拄拐行走，但他们看不到的是，沈翊身边还有个聒噪的杜城绕着他走来走去，来来回回说的都是“别再走了”“你这伤还没好呢别逞强”一类的车轱辘话。
沈翊烦躁的把烟掐断了，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
“沈翊你……”杜城的声音被湮没在烟雾中，沈翊终于舒展了眉头，感觉世界都清净了。
_
沈翊没有等太久，那个放置爆炸物的嫌犯在远隔千里的外省终于被抓到，舟车劳顿的被带回了北江，等他被押送到审讯室时，沈翊早就在他对面坐着等他了。
男人的手上还带着手铐，神色倔强而拘谨，长时间逃亡让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差，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有些过分瘦削。他的眼睛是下三白，低着头向上看时格外怵人。
沈翊见的人多了，自然不会被他吓到，他随意的将手里的文件夹朝着面前的小桌一扔，回声震耳欲聋倒是把没有准备的男人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就恼怒了起来，他知道面前这个小白脸警察在给他下马威看。
“叫什么名字。”
沈翊自动忽略了他的眼刀，打开烟盒抽出了一根烟，自顾自的点燃了，一点也没有询问对方是否介意的意思。
男人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名字：”…冯仁。”
沈翊点了点头，余光在看身边的杜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仿佛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面色和往日一样冷峻，眼神中射出的寒光能把人剖开似的，坐在那里便在释放低气压，让任何犯人都撑不过他的审讯。
他收回了眼，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杜城抢了话头：“你为什么要放置爆炸物？”
“…对，你为什么要放置爆炸物？”沈翊重复了一遍杜城的话，就见冯仁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沈翊便等着他的神游天外，可杜城却一拍桌面站了起来，对着冯仁怒吼：“你还在想什么？！想如何为自己脱罪吗？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爆炸罪，造成多名人员伤亡，已经洗脱不了了！”
沈翊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见冯仁的脸色愈发的不对劲，还没等沈翊想明白，就看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笑的根本停不下来。沈翊的心脏突然怦怦跳了起来，他有预感，冯仁的这种反常行为一定和自己有关。
“你笑什么？”
冯仁笑的捂住了脸，眼里的讥讽之意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我是真没想到，警官您也有病啊。”
沈翊的眉头都快拧成团了，他突然很想逃离这里：“你说什么？”
就在冯仁即将开口的瞬间，门外突然冲进了几个人，以蒋峰为首的警官七手八脚的把冯仁的嘴给捂住了，他呜咽着说不出话，但挣扎间他的那个眼神让沈翊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翊已经无暇管这场闹剧了，本来就是审讯冯仁就是走个过场，罪名已定，死刑是少不了的，审讯不过就是让沈翊了一桩心愿。他慌忙而又艰难的拄着拐向门外走去，外头守着的年轻警官想扶他离开，却被他甩手拒绝了，他朝着门内看去，杜城站在桌前，冷眼看着还在挣扎的冯仁，默不作声。
“走了。”沈翊低低地唤了一声，埋头拄着拐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8.
冯仁被判死刑，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半个月后消息传了回来，冯仁死了，沈翊手中的画笔一顿，沾了水的颜料顿时晕湿了一大片，化成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溶入了画中人的皮肤上。
“嗯，知道了。”
沈翊淡淡地应了一声，干脆往画上又添了几笔五彩斑斓的颜色，最后举起了画问道：“好看吗？”
“好看。”杜城在一旁坐着，看不见的尾巴都要摇上天了。
蒋峰刚想回答的嘴又闭了起来，尴尬的指了指门口：“那我就先走啦。”
“嗯好，你去忙吧。”沈翊笑着目送他走出了办公室，转而又和杜城聊了起来，“我觉得我补救的还蛮好的是吧？”
“捕风捉影小能手，当然厉害！”
沈翊浅浅一笑，收下了杜城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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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些时日，沈翊的腿已经拆线了，当右脚触碰到地面的时候沈翊打了个冷颤，又瑟缩了回去，杜倾以为他还在痛，劝道：“小翊啊，太痛了就还是坐轮椅吧，多修养段时间再说，啊。”
“没事倾姐，”沈翊咬着牙控制着小腿肌肉，“我可以的。”
杜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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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像过得越来越快了，春去秋来，沈翊恢复了常态，唯一不同的就是烟不离手，出现场总是会先点一根烟，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沈翊抽的越猛，破案速度就越快，蒋峰李晗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李晗做了代表，委婉的说局里的人其实不太喜欢闻烟味，让他少抽一些。
结果沈翊听是听了，从普通的烟换成了电子烟，还专门买了不同的口味，草莓蓝莓西瓜薄荷……每天身上都萦绕着不同的水果混合金属的味道。
李晗有心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抑制在了喉咙里，化成了不散的愁绪深埋心底。
9.
沈翊喜欢在夜晚抽烟，他和杜城在床上缠绵悱恻，舌尖翘起的弧度刚好可以相互勾连丝丝缕缕的银线，杜城会亲吻他的耳垂，耳鬓厮磨间相互贴合，交换一个湿漉漉的吻后在昏暗的月光下弓起他的背。
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杜城的感觉是带着优越感的，杜城从此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彼此拥有，彼此沉溺。
又过了几年，蒋峰和李晗结婚了，沈翊做了伴郎，和杜城一起并肩站在台侧，看着两个年轻人喜极而泣的交换戒指然后亲吻对方。
杜城抽抽嗒嗒的说：“我以为蒋峰这辈子都追不到李晗了，没想到他还挺有出息的呜呜呜。”沈翊戳了戳他的腰，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好事，别哭丧着脸。”
杜城拉起了沈翊的手，摩挲着他的无名指：“抱歉。”
“不用说什么抱歉，”沈翊看向他，眼里满是柔情，“我们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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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直到六十岁时还在岗位上奋斗，岁月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让他多添了几分儒雅随和的古韵，依旧苍劲有力的手掌下画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犯人画像，他是警局的定海神针，也是警校的不老松，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奔赴公安事业，维护人民安全。
警局里没有多少人记得杜城的存在了，蒋峰和李晗都升到了市局，何溶月退居二线当老师，局里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沈翊依旧倔强的留在北江分局，时不时地看着早就不属于杜城的办公室发呆。
沈翊不太敢在警局抽烟了，虽说有倚老卖老的资格，但他不太想让杜城看到这一切——警局的新人只认得现在的领导，杜城这个名字，这个人，早在三十多年前的一阵风里烟消云散了。
他什么也没留下，哪怕是一枚勋章，一段表彰，或者一个光辉的形象。
沈翊一个人承受了这些年的所有，他望着年轻的同事们，总觉得上天不饶人，谁都没放过，三十年前没有放过杜城，三十年后也没有放过他。
10.
沈翊在六十五岁时退休了，本来还想继续坚持，可长年累月的抽烟让他的肺部已经无法支撑高强度工作了，局长给他申请了退休调令，让他安心告老还乡。
出了警局之后沈翊突然感觉自己孤零零的，世界上好像已经没有他的亲人朋友了，老人呆滞的站在路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到阵阵惶恐。
他颤抖着手抽出了一根烟，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沈翊有些慌了，他环顾四周，鼓起勇气问一个年轻人借了火，那年轻人虽然诧异，倒也给他点了烟，沈翊看着逐渐出现在他身边的杜城才有了安全感，不再那么慌张了。
“沈翊，你不能总是依赖我。”杜城一出现便摇头晃脑的教育他。
沈翊瞪了他一眼，难得耍起了老人脾气：“那又怎样？反正这辈子也快过去了。”
杜城没说话，过去想扶沈翊却被他甩开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杜城不敢跟他呛，忙不迭的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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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是个倔脾气，杜城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倔强的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在湖边发呆，他变成了周围远近闻名的独行老人，在外人的口口相传中，他无儿无女也没娶妻，是个怪老头，一辈子孤零零的，但只有他自己和杜城知道，他们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一生。
蒋峰退休那天请了好友相聚，沈翊赴宴时看到了个和他们两口子长得很像的女孩，李晗挽着她的胳膊过来给沈翊介绍：“沈老师，这是我女儿，蒋彤；这是沈翊沈老师，你小的时候见过。”
沈翊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好啊，孩子都长成大人了，当年还是个这么小的婴儿呢，转眼间都和你一样漂亮了。”
李晗听了这话也是喜笑颜开，蒋彤热情的和沈翊打招呼，倒和她爸爸是一个热烈性子，沈翊的不安也消散了些，由着蒋彤拉着自己说东说西，聊着聊着，蒋彤突然问道：“沈老师，你没有结婚吗？”
沈翊怔了一下，缓慢地摇了摇头：“嗯，没有。”
“为什么啊？”蒋彤有些好奇，她觉得像沈翊这种老了也有韵味的男人应该在年轻时候很受女孩子喜欢的，“我觉得沈老师很帅啊，是不是你眼光太高啦？”
沈翊看着女孩明亮的大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喏嚅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我爱人…他早就去世了。”
“啊！”蒋彤后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对不起啊沈老师，我不是故意提这个的，对不起！”
沈翊倒是大度的没计较：“没事，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蒋彤看他面色无虞，这才放下心来，转念又觉得沈翊真是个痴情人，可以为了逝去的爱人终生不娶，让她有点羡慕：“沈老师你真的好好啊，我觉得你的爱人一定很幸福。”
“哦？”沈翊望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蒋彤认真地反驳他：“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也很幸福啊！因为他可以感受到你对他的爱，无论到了哪里，只要还有人记得他，这份爱就会传递给他的！”
沈翊的表情有些发愣，他缓缓地眨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异样动静的李晗过来悄悄问她怎么回事，得到了女儿的回答之后生气的拍了一下蒋彤的背，又小心的唤他：“沈老师……”
蒋彤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盯着沈翊想求得原谅，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像是换了一个人，抬起手给她俩比了个“嘘”，笑的温柔而又缱绻：“我要带他回去了，谢谢你。”
后面那句是对蒋彤说的。
沈翊悄悄地走了，蒋彤望着他的背影发神，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早已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11.
沈翊死在了一个春天，那个独居的老人安详的躺在床上，床头放着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他的指间还有一个燃尽的烟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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